俠醫仁心 (二十九) ：急症
早上剛完成醫院行政會議準備離開時，我突然接到外科同事的緊急電話：「院長，你是今天的第四叫候召（4th call），現在手術室有個急性腸胃出血病人，我們用盡內鏡方法都未能止血，而senior人手不足，需要你救命！」
公立醫院人手緊絀，而能處理急性上消化道出血的外科醫生更是寥寥可數，當時我正在前往中大醫院的途中，收到電話後立即改道返回威爾斯親王醫院。到達手術室時發現病人血壓偏低，心跳加速，還在不停流血。通過內視鏡確定出血源頭在十二指腸第一部分後方的潰瘍，而在這2厘米潰瘍底部有一條又大又粗的血管破損！從經驗得知這類潰瘍出血已超越了內鏡儀器可以止血的範圍，必須開刀！
三四十年前，潰瘍出血是公立醫院最常見的外科急症，每晚平均有1至2名病人因潰瘍出血而要接受割胃手術！當年內鏡只是一種診斷工具，確定出血位置後便要交給外科醫生開刀。中大醫學院腸胃內外科團隊在鍾尚志、沈祖堯和劉潤皇教授帶領下，過去30多年完成了多個突破性臨牀研究，證明內鏡止血比手術更有效和安全，而利用高劑量質子泵壓劑亦更有效減低再出血的機率，改寫了全球治療潰瘍出血的臨牀指引。因中大醫學院過去努力的創新研究，現時世界上絕大部分潰瘍出血都能通過內鏡和藥物治療，每年在威院需要接受急症手術的病人不到3、4個！非手術治療對患者來說當然是佳音，現代潰瘍出血手術卻已變成上消化道外科教授及資深醫生的「獨門秘技」！
急症手術止血需要快、狠、準，手起刀落，尤其是當病人需要用上強心針藥，輔助呼吸器亦顯示氣管壓力正在上升，而且已輸了8至10包血，麻醉科醫生都催促我不能等待！落刀後不久，我已從胃十二指腸開口中找到出血源頭，但這流血的潰瘍十分頑強，要在潰瘍底部用上7、8針縫合才能止血！成功止血後，在縫合胃開口時，麻醉科醫生高興地跟我說：「病人情况已穩定下來，不需要再用強心針藥了！」
醫學發展一日千里，數十年前的「黃金標準」治療現在已經過時，但偶爾一些緊急情况還是需要傳統開刀，當這一代從開大刀到微創手術都能掌握的醫生退休後，會不會擔心後繼無人？我相信每個年代的醫生都能在他現有創新科技上找到最適當的治療方法。愛因斯坦對「創新」有這樣的看法：「如果解決問題的新想法一開始並不看似荒謬，那麼人類未來發展可謂沒有希望！」或許到我退休時，動手術已再不需要手術刀了！
(原文刊載於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