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醫仁心 (二十八) ：風險
「教授，上次門診醫生說我患了食道賁門失弛緩症，可以試下食藥，如無效，可接受內鏡或腹腔鏡手術，然而每一種治療都有風險，手術亦有可能死亡，醫生說我在明白風險後可以自行決定選擇哪種治療方法。見醫生的時間那麼短，只記得各種風險，我又沒有醫學知識，應怎樣選擇治療？有這麼多風險，我患的病又不是癌症，可不可以食一粒藥就解決問題？」
公營醫療系統着重風險管理，各方面都有着嚴格的要求和應對機制，目標當然是為全港市民提供優質而安全的診斷和治療。但當醫護面對病人要詳細解釋病因和治療時，重點往往卻落在風險上！
我和幾個外科老朋友閒談時說笑道：「外科是站在所有醫學專科中『最高風險』的前列，每個手術都有着不同的風險和好處，而不同專科、不同經驗的醫生，看風險的角度也有所不同！用同一把尺來量度不同專科治療的風險，就像要求大象和馬騮比賽爬樹！ 」
例如食道癌手術，在過去30多年死亡風險百分比已從雙位數字大減至少於百分之一，但現代社會科技進步，亦令大部分人難以接受手術後死亡。何况病人和家屬對治療一知半解，醫生站在知識和道德高地，對治療方案有着絕對導向的影響力。如醫生傾向放大個別治療風險，病人自然會被引導選擇另一種相對較為安全的治療方法，但那又是否最有效的治療方案呢？
現代臨牀醫學治療建基於「實證醫學」（evidence based medicine）。臨牀研究能提供大部分治療方法的對比數據和效果，通過研究結果，醫生能具體掌握最理想的治療方法。但在選擇治病方案時，還要考慮多種因素，包括病人身體狀况和病情的複雜程度。有時候病人的身體狀况真的不適合接受高風險治療方法，另一種情况則可能是經驗較淺的醫生誤解了治療方法的複雜程度和風險。
溝通和解說是一種藝術，到底怎樣才能在短短幾分鐘的門診中，解釋複雜的醫學治療方案？我相信培育下一代醫生必須要對病人有同理心。醫護面對的是寶貴生命，但更重要是和病人同行，站在病人立場為他們提出適當治病建議。行醫要達到「視病猶親」，醫護應常常抱着「如果這個病人是我的親人，我會否作出同樣治療？」的想法來治病。
正如世上最安全的劍永遠在劍鞘內，最低風險的手術就是沒有動刀的手術！「盡量避免犯錯」是醫學治療過程的重要部分，但如果把這「不犯錯」文化或心態放得太大，或會把「風險」和「責任」推到制度和病人身上，最不希望的是病人未能選擇適當治療。